自愿被流放到无言的地狱
我走来,摊开手掌
上面是难解的文字
如果你想知道恶邪之人的内心
开口,抛出你的疑问
我会努力拼凑音节与字形
告诉你灼人的秘密
自愿被流放到无言的地狱
我走来,摊开手掌
上面是难解的文字
如果你想知道恶邪之人的内心
开口,抛出你的疑问
我会努力拼凑音节与字形
告诉你灼人的秘密
她锁上门,从楼梯走下去的时候,意识到那个时刻来临了。无事发生的流泪。朋友前一脚已经走下来楼了,背对着她。她全身的细胞涌现出一种愚蠢的冲动,就是现在,屈膝蹲下,抱住自己,大哭。可以的。她几乎就要去做这件事了。但她继续走着,保持惯性。
走到楼梯门口的时候,没有消散和退却的那部分情绪,继续在说,蹲下来哭一场,别前进了。
前进了。楼道门推开,她走进阳光里。阳光像纸片。
她当然看不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但是她在内心里这样看见:没有洗头,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刚从阳台衣架收下来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沾满猫毛的黑色短裤。出门前,她给自己的脸上及身体涂了一层防晒。但夏季的两个月里,她的手臂已经晒得黝黑。她自己倒是对此不介意。她介意的总是其他事情,她没办法那么轻松说出来的事情。
和朋友约好了出门喝咖啡。只是日常的聊天。她在心里当然也很珍惜这样的时刻。但只是,只是……她不知道怎么说。她能意识到自己在内心经历着一段损坏的时光,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在过去的时间,也曾经向朋友倾诉过,在朋友面前流泪过。在难受或者想要发疯的时候,也试着发信息告诉一个愿意倾听的人。但是那些情绪、感受为什么还是存在?在生活中,她不断尝试着快乐的方法,当然也有放松的时刻,比如和朋友散步遇到好天气、独自出门骑车以及在傍晚时找一个天台看日落。但快乐会过去。然后在毫无征兆的时刻里,巨大的难过再次让她动弹不得。她不知道什么是“好好生活”。她可以告诉自己,这样的难过也会再过去的。这种两面的话语会在时间里反复油炸,带来一遍遍伤害。
在路途上,她骑着自己的单车。上海的夏天阳光足够明亮,头顶是台风即将来临前的巨大白色云朵。等红绿灯时,眼泪又要落下。朋友在一旁,尚未觉察。她在想是否等等尝试着说一句,“最近我的情绪问题还是很严重。”
她知道朋友也经历过艰难。当时她对痛苦的察觉并没有那么切身。朋友和她说过谢谢她在那些时候问候过她。她知道自己只是做了极小的事。现在,她感到自己断了一只脚,或者一条胳膊。她要求自己不能反复在一个问题上纠缠。很明显,今天这个日子,朋友的情绪很舒畅。朋友给过她建议,让她别多想了,就往前走,如果她多做点事情或者认识新的人,就能够忘记得更快点。她心想自己这一年、半年来不是也做了许多吗,她夜间去酒吧打工三个月、到遥远的地点去体验颂钵、学习爵士鼓。
在酒吧,她很快学会了如何打鲜啤,让液体沿着玻璃杯壁缓缓流下,这样才不会产生过多泡沫。老板娘笑着教她这是“杯壁下流”的诀窍。但是当对方希望教授她如何操作那台发票机器时,她退却了。那家衰败的老酒吧,不太有客人主动提出开发票,因此唯一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时,老板娘仔细和她说了每个步骤,然后那台停灰的机器发出不连贯的机械声音,吐出一张发票来。“记住了。下次有客人开发票的时候,你要自己会操作。”她在一旁默不作声,意识到自己正在尝试记住——就像她在任何时候一样,当一个好的员工、好的工具——但现在她知道这样的事情对自己毫无帮助。后面再有两次老板娘问她有没有时间去兼职,她都说当天有事,推脱过去了。没有明确告别的,这段打工关系就默认结束了。
去体验颂钵时,她脑中缓缓出现了一句话,“没有必要这么努力的。你不需要做这么多事情去寻求所谓的治愈,或者把事情想明白。”原本最简单的方法是和她说清楚。她想过,尝试去理解解决问题的直线。但现在她已经把所有事情、时间都缠成一团乱麻了,她不知道怎么做。那条直线,她看不见,它不存在。
然后是学鼓。进行中。爆裂的声音,她每周上两节课,再额外练习三天时间。在听着节拍器的时候,她也曾感到久违的专注。练习的小房间,玻璃窗外有一小片阳台,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树叶。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再过一周吧,再过一周。
朋友听了她学鼓的决定,说不理解。她为什么不做以前她工作的事情。她想,的确是很难理解吧。她也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动机,也许学鼓的决定终究会和在酒吧打工的经历一样,像一滩水落在木桌表面上,干燥后留下一团水渍。既不是在社会上认真的工作,也不是全然畅快轻松的消遣。她在迷茫和徘徊里待了太久时间。钱,时间,热情,爱,都被消费殆尽了。
是啊。就是这些简单的事情,令她难以承受。
爱人,
买一艘皮划艇吧
洪水在周围升起的时候
我们就从六楼的窗口离开
带上所有的动物,和两本书
这样互联网上不会多一条求助信息
我们很安静,走不了多远
在沉没前做最后一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