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之前,我在做梦时都想着要和她说的内容。不知为何。醒来,回味着自己的梦,感到体内的陌生人正在和自己四目相对。真的有那么多想要说的吗?
见到她了。轻轻巧巧地出现,像是一只自己会开门的猫咪,此刻坐在我家的沙发上,靠着那只青瓷纹案的抱枕,身体很斜地躺着。我喜欢看人的模样,当然有时可以在手机上看着照片。只是人在照片中刘海的位置始终是不变的,现实中却需要我自己调整坐姿的角度,才能看到头发挑染的不同部位。
我想着梦里的排练,现在事情正在发生中,要和她说什么呢。我还是没有掌握那种兀自发言的本领,等待对方先开口。话语是河流,有时我有足够的信心,甚至是过多的信心,去架设对话的河床。如果我想说,我们总会聊到的。
她有自己的语言的节奏。
聊到了。我们谈论的内容,如同海浪最接近沙滩的部位。最安全的位置。只会浸没光着的脚掌,带来清凉的感觉,不会弄湿裤管。想过。不过我在对话中依然出现了一段沉默。讲出内心的声音,为什么这个劳动如此艰涩。只有我一个人站在山谷里,担心稍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就制造出轰隆隆的巨响吗。
那篇文章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振动。我大概说了这样的话。她问为什么。我的沉默出现在这里。需要组织的表达,还是真心的吗。那我在梦中是否已经有所准备了?可为什么开口还是受到阻顿的?对我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时间。这句说了。我没有想到会再在生活中听到有人去描述那段经历,那时我心里十分沉重的部分。这句没说。但在文章中读到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写出来了,侧面的,这令我稍稍放松。这句没说。文章里面还写了,朋友,朋友总会理解的。我很感激。感激包含一种没有沟通过的诚惶诚恐。这句没说。这样说还会被误解吗。我到现在还这么在意误解这件事吗。过去很久了。
我在曾经没有说出来的话,当然绝不会在此刻能够一五一十地讲出来。那么多话。过去的我也不知道,竟有那么多话,但现在只会越来越多。距离过去的时间。她聪明地聊起现在进行时和未来进行时的事项。我期待,或者以为,时间会带来新的句子。但是有些语言结成冰了。无疑。
在那样凝结的时刻里,我是一个重之又重的人。
又想起,我都没来得及和她说我已经戒酒的事。